一刀杀人，一眼穿魂。她笔下的女刺客，不血腥却有血性！

2024-02-17 04:20 来源：情报姬作者：动漫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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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去年的国产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上映时，就有观众提过一个问题。

李白是算刺客，还是游侠？

大家乍一听这个问题，肯定嗤之以鼻，不过金哥觉得这个问题还挺有意思。

《长安三万里》剧照

“侠”的形象溯源可以追踪到《史记》中设的《游侠列传》和《刺客列传》，里头都是些侠士执剑、以武犯禁的记载收录。

此后相继有学者提出，“侠起源于刺客，刺客是侠的直接源头和雏形”，“剑侠与刺客还有着传承关系”。

@丝鸣·东城张三爷绘

由此可以看出，刺客与侠的边界有些暧昧，二者在精神上的差异有时也比较微妙。

今天为大家介绍的插画师，就凭借对一位“从刺客到侠”的奇女子的刻画，一举拿下今年CIAC银奖。

她就是 @A_rould 。

A_rould获奖作品：《隐娘》系列

一刀拿奖，一眼穿魂

她笔下的女刺客以武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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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stion

金城：A_rould你好，先和读者们简单打个招呼吧。

A_rould：这里是A_rould，喜欢听歌摸鱼，家里养了三只猫，都是公公。创作喜欢尝试不同东西，但日常生活里因为怕麻烦经常选同一家店吃饭。

A_rould家的宝贝们

A_rould这组作品名为《隐娘》，刻画的主角正是唐代裴铏所撰《传奇》中的人物——聂隐娘。

（左）晚晴著名画家任熊于《剑侠传》中所绘聂隐娘

（右）为邹莉所绘《聂隐娘》连环画

蔡志忠为聂隐娘所绘漫画

古代的“侠”故事，多记述的是男侠；女子作为侠客的，虽然也曾在《吴越春秋·越女试剑》《搜神记·李寄斩蛇》等书中出现过，但大都篇幅短小，情节简单，形象刻画得也并不深刻。

真正将女侠作为主要描写对象是在“唐传奇”时。

受唐代开放包容的社会环境影响，传奇小说也突破之前的束缚，把女性塑造成快意恩仇的侠客。

大家相对更耳熟能详的，譬如《红线传》的红线、《虬髯客传》的红拂、《谢小娥传》的谢小娥等，都是唐传奇中的女侠。

但女侠故事在浩如烟海的文学历史中，终究也算“冷门”。然而A_rould不但选了女侠故事，还选择了刺客身份的聂隐娘。

更值得一提的是，《隐娘》除了是她的参赛作品外，也是她的研究生毕业设计作品。

Question

金城：你为什么会选择聂隐娘的故事作为毕设主题呢？女侠故事众多，聂隐娘的故事是哪处格外吸引了你，让你忍不住为她认真而完整地进行这一次创作？

A_rould：女侠的作品有很多，有红线盗盒、红袖夜奔等等，但我还是偏爱聂隐娘，这个故事中的主角隐娘的行事作风更为无情，或者说更不能被现代人理解，我更愿意称她为杀手或者刺客，或许也算“侠以武犯禁”的一员了。正是这种奇异的感觉，才让我觉得她不同于其他“女侠”。

司马迁《游侠列传序》中原话是：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武，本身就说明了聂隐娘的锋利。

聂隐娘幼时就被一女尼姑拐去修炼，在许多人看来，成长在严苛训练环境里的她，大概只学会了如何融入夜色，却没有学会融入人世形色。

但聂隐娘这个人物是有反差感的。

她那师父教她以后杀人，有孩子的就先杀孩子，“斩其所爱”，未免心软——如此磨砺得她一身刺猿斩虎、轻飞如风的技艺，令她那将军父亲都害怕。

可她后来奉师命下山刺杀陈许节度使刘昌裔时，依然为对方气度折服，继而投靠，并帮助他抵挡了两次刺杀。

刘昌裔死时，她也在他灵前恸哭；死后，还提醒过刘昌裔的儿子“抛官脱祸”。

有冷酷，那冷酷却又有底线，道是无情却有情。

【向下滑动查看完整长卷】

《隐娘》

从“刺客”到“女侠”，聂隐娘在不长的一段故事中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却依旧干净利落、很有棱角。

如此再看A_rould笔下的《隐娘》，同样极有反差。

除了大片黑、红、蓝的颜色对比，在细线直线给人以锋利感的氛围中，A_rould还使用了许多柔软的“弧线”。

/ 隐娘 /

A_rould

眼睛、匕首、衣袖、头发、下颌连着脖颈，乃至人物站立的一根树枝、一支蒿草等。

许多意象与轮廓，都有着弧度大而曲度明显的弧线，这使她的画面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刚中有柔”之感。

【向下滑动查看完整长卷】

《隐娘》

Question

金城：你为什么会这样设计呢？这种弧度是为了表现聂隐娘或者整个故事的什么气质，还是说这更多的是你在直线曲线图形上的一种实验？

A_rould：我认为她是锋利的，同时她也是飘摇的，轻盈的。刺客有很多，但是像她一般的“女刺客”却少得可怜，她可以是充满气势的，也可以是弯曲的圆滑的，我并不想设计一把完全锋利的“刀”，而是一个生活在那个奇妙世界的“人”。她的人是锋利的，但她的衣袖，她的羊角匕，她的头发，让她成为一个活在那个世界的刺客，也是她在我眼中不同于他人的原因。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所以才会有“曲线直线”的尝试，对我而言风格的尝试永远是为人物定位或者人物故事服务，是先有了人物才有了后面的风格变化。

尽管《隐娘》最初还是一个毕设小实验，于2022年被A_rould分享在微博。但很快，转发量就突破一千、两千......

在去年中国美院毕业展上，《隐娘》被展在“插画与漫画系”展厅进门一显眼处。

在一众画面元素丰富紧实、色彩饱和度低、纯艺感较强的作品中，A_rould的作品风格简约而醒目。

别出心裁的设计、靓丽炸眼的色彩与漂亮大气的画面，被许多画师、参观者称赞，网友还笑称“感觉是镇场子的”。

Question

金城：本系列里，你的颜色数量使用得十分克制，只运用了有灰度的红、蓝、黑、黄绿等颜色作为主色。为什么选择这几种颜色以及如此简约的上色风格呢？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A_rould：红是我选定的隐娘的代表，可以看到单幅作品中，隐娘的部分会选取红或者红橙等暖色作为人物底色，这是我为长卷敲定的整体氛围。其中穿插的蓝、黑、黄绿，甚至是紫，都是为了活化画面选择的不同颜色，黄绿代表隐娘过去回忆，或者说过去的“富贵生活”，蓝代表了道法，或者说妖魔鬼怪等不存在于世界的构造，而黑色则是能够压住艳色画面非常好用的颜色，也是画面在红色调下的定基石，在黑色之上延伸的红。隐娘的世界对我而言是分明的，如果不分明，那她也无法成为一个“无情的刺客”了。

【向下滑动查看完整长卷】

《隐娘》

Question

金城：可以聊聊《隐娘》系列从画面风格到技法选定，再到详略调整等过程中，你是如何构思的？你在绘画过程中是会遵循什么准则吗？

A_rould：首先通过单幅人物定位出整个画面的特色：色块重，颜色鲜明，不采用低饱和风格。颜色鲜亮能吸引注意力，也符合隐娘的世界，这是一个在”商业”与“艺术”之间的尝试，我希望更多的大众能看懂并且被吸引。

《隐娘》系列包含【单幅】和【长卷】两种类型。

但绝大多数结合了单幅与长卷的作品系列，风格与观感都十分统一，长卷就像电影的长镜头，而单幅就像电影的特写镜头，彼此氛围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但在《隐娘》系列作品中，长卷给人以历史长河中一幅画卷的细腻故事感，而单幅作品却是另一番类似人物海报般的精致感。

Question

金城：这种差异属于你有意处理、特殊设计的？还是单凭画感认为如此处理更合适，所以自然而然就下笔了呢？

A_rould：单幅作品其实是我最初将主要人物拎出，做的一个人物定位。如隐娘的人物定位就是红底“青衫”，偶尔搭配白色以表示精神状态，是一种高攻击性、高冲击性的状态；而她的丈夫磨镜人则是与红色相对的低饱和绿色，以沉稳柔和为主，与之呼应；隐娘的师傅与师姐们则采用蓝色，蓝色显得宽广平静，如同飞身在天空越过悬崖峭壁，也如同平静的湖面，是隐娘师傅平静无波的“道心”；黑色的魏帅，白色的刘昌裔，又是不同风格的相呼应。单张的人设定位结束后，我才进行的长卷绘制，长卷中红色基调正是为了隐娘的红，同时为了整体风格的统一，作为长卷时候，并不能像单人设计时候一样凸显人物性格，更多的是从整体出发，以连贯性为主了。

Question

金城：那这个系列你也是“一气呵成”的，还是也经历过推翻或多次修改而成的？在绘制《隐娘》的过程中，有什么新鲜的或深刻的感触吗？

A_rould：属于一气呵成的。感想就是，一个感兴趣的题材真的会省下很多功夫，只有感兴趣了才有创作的动力，所以一个好题材真的很重要，这个题材必须是你有真实感受的，并且也是你真实想表达的。这种情况只有在学习时候才能经常遇到，在工作时候就可遇不可求了。

一气呵成，四字而已，难乎其难。

无论作文作画，或是其它万事，都讲究“气息”，先秦古人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前面金哥提到，《隐娘》系列本是A_rould的“毕设的小实验”。即是说，《隐娘》至少应经历过“实验试水”与“认真细化”两个阶段。

《隐娘》放大细节图

但实际上，不少年轻画师在创作时都往往会出现一类问题，即在随手“刷刷刷”地尝试时，草稿或初稿都颇有感觉；但是一到细化环节，就出岔子了。

不是直接画坏，就是画迷糊了，找不到最初的感觉。

Question

金城：《隐娘》细化前后的感觉都非常好。你是如何将大脑最初那一瞬的感觉，维持并贯穿整个细化过程的？

A_rould：其实……我也很容易画过头。我觉得唯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恐惧，一张画没有画坏了的说法，只有继续画完才能找到突破的办法，哪怕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后面的细化都是在寻找前面的感觉，通过理性的分析绘制一幅画面是容易的，而保持全程的感性则很困难。所以往往越是细化越需要回忆当初刚决定绘制这张画时的感受，这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检查画面的过程。复杂的画面有复杂画面的优点，你的画面够复杂，你下的功夫便落在纸面上，简单画面有简单画面的优点，一眼便能看出我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复杂画面好比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简单画面则是选取了故事中最突出的代表，舍弃了其他一切“不重要“的内容。

Question

金城：将创作的感觉保留得这么好还持久，如此“稳得住”，画画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小tips？

A_rould：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小tip的话，大概就是在绘制过程中不断思考自己最初的感受吧，我是一个擅长细化的人，反而不擅长一直保持画面最初的感受，只能尽力做了。

A_rould曾在一次专访里说，绘制人物时感到最需要把握、最难画的，是眼睛。

——“人的五官里眼睛最能传递情绪”。

但A_rould笔下的聂隐娘，却有一双染着淡红血色的、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双眼。

她的弯刀，能杀人；她的双目，望穿魂。

乍一看，她的创作者像是没花费几道笔墨，就轻巧传递出了她眼中的情绪，可这又是多少日夜的功底？

02‍

风平浪静的经历，

也有不甘平庸的作品

参赛时的A_rould，还是名研三在读的学生。

但她仅靠《隐娘》就圈粉无数、摘下插画大奖，她的其它作品还展出在中国美院《青山行不尽——唐诗之路艺术展》中。

李贺《苦昼短》系列（单幅局部）

她的美术生涯在她自己看来，算是“人生经历单薄且没什么大风大浪”。

同样是小小年纪就喜欢上自己画小人，也是高中才正式开始上美术班，大学考上了中国美院的插画与漫画专业，到了研究生就被同校同专业保送读研。

Question

金城：你觉得本科阶段和硕士阶段，在绘画学习上最大的异同是什么？

A_rould：我感觉研究生与本科时候最大的不同是研究生很多东西是需要自己研究的，并且需要选定一个感兴趣的研究点，或者主体，进行比本科更深入的研究。当然同样，国美的插漫本科与研究生都给足了创作空间，老师们人也都很好，可以选择各种题材。

在读书写作业之余，A_rould也会接一点商稿。比如为游戏《阴阳师：百闻牌》绘制卡面。

但是商业约稿与个人创作各方面都有着很大的差异，不能太随心所欲、要面对市场的审视是其中最需面对的问题。

当然，一个事物都有两面，在商稿的压力中创作，也不失为磨砺自己的手段。

Question

金城：在研究生期间，自主寻求变化或在商稿（外界干预力量）里尝试突破时，遇到过最大的难题是什么？你认为自己达到什么标准，才算“摸到画画的门道”或“做得还不错”了？

A_rould：最大的难题是平衡之前所学和商稿需求吧。因为我画面会画的比较暗，这一点在商稿上是不太合适的，所以又在调整这方面的问题，尽量尝试不同的感受。寻到的方向就是营造光感，而且是舞台光那种更加主观的光影，以此来增强画面冲击力。同时我又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比较多，所以我到现在都没认为自己有“做的还不错”…只能说学海无涯了。

Question

金城：你上大学至今，是纸绘的时候更多，还是板绘更多呢？只从内心出发而不考虑其它的话，你更喜欢纸绘还是板绘呢？‍‍‍‍‍‍‍‍‍‍‍‍‍‍‍‍‍‍‍‍‍‍‍‍‍‍‍‍‍‍‍‍‍‍‍‍‍‍‍‍‍‍‍‍‍‍‍‍‍‍‍‍‍‍‍‍‍‍‍‍‍‍‍‍‍‍‍‍‍‍‍‍‍‍‍‍‍

A_rould：本科时候手绘更多，研究生时候更多用paid了。感觉就是随着科技的发展工具还是可以利用起来的。如果是我自己的内心的话我还是更爱手绘，因为铅笔落在纸上的实在感是任何电子工具都不能取代的。同时在纸上绘画的不确定感也是一种创作的感觉，在电子产品上的创作是可以修改的，也就意味着你会对成图更有把握，但是纸面绘制你很难彻底把握住成图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这就是纸面绘画的魅力。

虽说研究生的创作空间是充分的，但潜在的学习情绪无孔不入。

A_rould坦言自己在学习过程中有“非常非常多”的负面情绪。

甚至她几乎没有对自己满意的时候，尤其在画完以后；若是看到别人画得好的作品，还会产生一种“哎我可能这辈子都画不到那种程度了”的想法。

“只有不甘心，才能再去寻求突破，尽量将自己的内耗转换成动力。”

“觉得自闭了，就去画画，觉得难过了，就去画画，忙起来才会让人不要想三想四。”

A_rould“风平浪静、经历单薄”的美术生涯，却不代表她的作品也一样“风平浪静”。

她有十分敏锐的感知力，色彩处理得很有氛围感，这是A_rould的读者常常夸赞她之处。

Question

金城：你的素描灰度和色彩能力之间关系的把控，是如何训练的呢？

A_rould：我的色彩一点也不好。本身在考学期间，色彩就差了素描一大截。在这几年的尝试中越来越多的感受到，其实色彩可以通过技巧来补足，哪怕确实做不到那些特别擅长颜色处理的的创作者那样自由，也是有解决办法的。比如色彩差，那就画面以素描关系为主，颜色为辅，画朦胧感强的画面，灰色调是很好的掩饰色彩不好的方法，将几块纯度高的颜色组合在一起很难，但将几块纯度低的颜色组合在一起很容易，只需要加一些朦胧感接轨即可，画面更重要的就会转变为黑白灰的光影变化了。

A_rould自己也喜欢颜色丰富的作品，但是她却更擅长做灰度的变化。

以颜色纯度为主的画面又显得轻盈，以颜色灰度为主的画面会显得厚重。她并不认为色彩是需要特别纠结的问题，色彩说到底也只是一种表达画面的工具，服务于画面整体。

况且，灰度变化并不是退而求其次的能力，相反，这同样是一道难度很大的题目。

适度的灰度可以增加画面的高级感，甚至起到烘托主色明度的重要作用；但其一旦调试过度，就会显得画面“脏乱土”。

Question

金城：你在不同的情绪感受和氛围中，会怎样去控制灰度的高低呢？

A_rould：我擅长细化，擅长做出不同层次，而我个人在这方面的感受就是，选取变化小的，或者说从黑白灰入手的颜色，将它当单色去做，只需要染一点别的颜色就行，比如染一点冷暖变化，主要以素描关系区分层次。颜色变化小，画面就不会脏；素描关系对，画面灰度变化就足。当然还有那句话嘛，背景纯度低主体纯度就高，背景纯度高主体就灰，都是一些让画面明亮起来的小技巧。

其实在相当一部分人看来，国内的美术院校研究生课程会更偏重艺术高度，而国外的相对会更注重商业项目实操。

而现在的主流艺术审美也大多发自西方艺术圈，出国交流是许多画师的第一选择。

Question

金城：你选择在国内读研的原因是什么呢？

A_rould：其实是因为前两年的疫情+保研的原因所以没去国外读研。我不太在意在哪里读研，只是想看看不同环境下不同创作者的状态会是什么，可以看到不同类型的作品。国内读研的时候也很开心，创作空间很充足，我觉得这是作为学生快乐的一点了。

Question

金城：国内外插画圈生态有很大的不同，你对国内插画圈生态有什么看法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否去国外体验下另一种插画圈生态？

A_rould：会吧，有机会还是打算去国外看看。我是一个不太接触社交网络的人，也就是比较...落伍的那种人，基本啥消息等我知道的时候早就没热度了，所以我对国内的插画圈生态并不是很了解，很可能看过好作品但不记得作者，只记得画面。这次看比赛里面有很多作品之前也都看到过也记得，只不过现在才把名字和作品对上号…大家都很厉害。

03‍

“所有表达欲，

都是值得珍惜的东西。”

古往今来，多少一只脚踏进了艺术圈子的人，都会感慨艺术这东西是很任性的。

当作者老想有自己时，反倒没了自己；当没有自己时，倒有了自己。

这大概就是《庄子》里所记的：“真在内者，神动于外”。

Question

金城：平时创作中，若遇到没有灵感或精神电量低的时候，你会如何放松自己呢？有什么小妙招推荐吗？

A_rould：我会选择听歌去找灵感，因为很多歌词都有画面，可以更快的让我代入创作情感中。充电的方式就是发呆，做白日梦，闲着躺着，基本过一天我就会觉得这样过好没意思而爬起来干活了。

A_rould所绘绘本（节选）：坏脾气的龙住在一个没有怪兽的城市，他很调皮，大人们都对他很头痛，小朋友们却很喜欢坏脾气的龙。“他很厉害呀，和我们都不一样。”

A_rould不止一次提到自己格外喜欢在诗歌或歌词中，寻找画画的灵感。她尤其提到自己有长期关注、非常喜欢的词作者。

不过，这与在无形的音乐中得到创作灵感的情况有些不同。

诗歌，歌词，某种意义上这二者也可视为一样东西，都说好的歌词就像诗歌，而它们也都是短小精悍的文学形式。

银奖作品《隐娘》灵感来源为歌曲《聂隐娘》

词作者为邪叫教主

所以这个过程，就是要将具象有形的文字，转变成另一种有形的绘画语言。

除了《隐娘》，A_rould的好些作品，都是以这二者为灵感。比如她的辛弃疾系列、李贺《苦昼短》系列等。

这就是A_rould的表达欲来源。

Question

金城：其实你诸多作品也都极具实力，为什么最后却选择了《隐娘》系列参赛呢？

A_rould：《隐娘》系列是比较完整的一个系列，也是我尝试了很多的一个题材，个人很喜欢这个题材，相比较其他的这个系列更完整也更醒目。

很好地将“诗歌”与“歌词”中精简的文字拆解，拓展发散，然后将它转化为属于自己的绘画语言，这是我在A_rould作品中看到的闪光点。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李贺《苦昼短》系列

金绣羽织的时间锦帛上，不知记载了多少文字，画中人一口酒的时间，人世间可能已经轮换不知多少年。

对寿数有限的凡人来说，那些再看似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似的韶光，也总有穷尽的时候。

李贺《苦昼短》系列（局部）

Question

金城：你此前提过比较喜欢李贺的诗，但每种喜欢都不会是毫无缘由的。你喜欢李贺或其它同类与不同类的诗人诗作，或许与你自身的风格也有紧密的关联吗？你对画与诗、画风与诗风之间关系，是如何理解的呢？

A_rould：哈哈哈也没有什么理解，我只是很喜欢这样的状态，沉浸在虚幻和现实之间，可能是我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吧。画是一首诗，这首诗中的故事便体现了个人的理念，也是一个人心中的火焰。

李贺《苦昼短》系列（局部）

李贺因为吊诡的笔法、飘逸的意象及精绝的炼字而被称为“诗鬼”。

别说现在许多文学专业的老师、诗人，不建议学生学习李贺的诗风；就算在创作氛围十分优越的古代，那也如欧阳修所说，“文士从而效之，无能仿佛者”。

——根本学不来！

Question

金城：那在绘画上，你觉得李贺和他的诗作有没有可以学习参考之处呢？

A_rould：诡异的状态！很有趣也很有意思，人间就是这样颠颠倒倒，他的想象力真的非常厉害，很多意像都能给人想象的空间，而创作是需要想象力的。

李贺《苦昼短》系列（局部）

事实上，外化的状态与表现，都是人在不知不觉、不动声色地展露着真我。

李贺也好，A_rould也好；古人也是，今人也是。

Question

金城：在学生时代里，有什么你现在依然觉得受益匪浅的经历，或是十分有用至今仍会保持的习惯等？这些为你带来过什么启发或改变吗？

A_rould：印象最深刻的是本科时候在选择题材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不想选择某个题材，觉得会不会被老师觉得太小儿科或者幼稚，所以选了另一个主题。但是那时的老师给了我鼓励并且说“我觉得你选择那个（另一个主题）你能画的很好，并且也出效果，但是我觉得你还是画这个（我觉得自卑的那个题材）更好，因为这属于你的想画的东西。”在这一点上真的很感谢那位老师，我一直记到现在，并且坚信没有不能画的题材，哪怕别人会觉得你很无趣或者俗气，但那仍然是你最深的表达欲，想要创作，想要表达，这一点永远都是好的。

A_rould一直以来奉行的创作理念是：

“想画就画，千万别犹豫，没有什么绘画方式或题材是低人一等的，因为所有表达欲都是值得珍惜的东西。”

表达欲是一种想要向外展现。也需要向内审视的需求，甚至可能是让“我”与“其他人”有所区别的东西。

A_rould认为，“研究生说到底就是进行自我的研究”。可是“找自己”，古往今来从来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最重要的是，有时先于我们对自身的充分认识，我们的观念、性情和喜好，可能就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发生改变。

Question

金城：你在研究生期间认识到怎样的“自我”了呢？这三年前后，答案算是变得更为具体了还是反而模糊了呢？

A_rould：找自己是一个很困难的过程，其实所谓的画风并不是说同一种绘画技巧，而是你更深刻的，作为底层逻辑的独特绘画理念。同一种绘画技巧是直观展示自我，但是真正深层的自我往往是你绘画的思路，绘画的理念，是作为创作者的自我。于我而言，在这三年前后，这份答案还是没能交出来，或许我得用三十年时间去探索自我，毕竟还能对创作感兴趣并且不断探索已经很快乐了。